探寻日本建筑基因

　　展览分为木造的可能性、超越的美学、安宁的屋顶、作为建筑的工艺等9大部分，借助大量资料、模型，以及3D、虚拟现实、增强现实等技术手段，对日本建筑的基因进行了梳理和诠释。

　　日本建筑在继承传统、融合东西文化以及节能环保等方面都颇受赞誉。然而，说起日本建筑的特质到底是什么，却也莫衷一是。

　　近日，日本房地产巨头森大厦联合日本建筑学会、日本建筑家协会，以及日本的五大建设公司（大成建设、大林组、清水建设、竹中工务和鹿岛建设），共同举办了“建筑的日本”大型展览。

　　《环球》杂志记者参观时发现，展览分为木造的可能性、超越的美学、安宁的屋顶、作为建筑的工艺等9大部分，借助大量资料、模型，以及3D、虚拟现实、增强现实等技术手段，对日本建筑的基因进行了梳理和诠释。

木造的可能性

　　展览会场设在位于六本木森大厦52层的森美术馆。进门即是一面木组屏风墙，是2015年米兰世博会日本馆展品“立体木格子”的复原品，也是该展第一部分“木造的可能性”的开始。

　　所谓木组，就是不用钉子或黏着剂，纯靠木头相互之间的插嵌来连接固定。这种技术在中国古代建筑中广为运用，而日本也并不否认其来自中国。不过在日本，木和木造被提升到信仰的层面——日本国土面积70%为森林覆盖，日语中“魂”的和音读法为“kodama”，也可以写作“木之魂”。

　　在木组屏风之后，是著名的奈良东大寺的飞檐和南大门的模型。日本著名建筑师安藤忠雄曾表示，观看东大寺所获得的感动和启发是他建筑之路的原点。从模型可以看到，南大门的轩顶由6段插肘木和横贯这6段的通肘木组成，支撑柱有18根，处在边缘的柱呈扇形分布，中间则由游离尾垂木来分散重量。据介绍，这种木造结构，使得东大寺南大门自镰仓时代以来的800年间，抵抗住了无数次大地震，至今仍屹立不倒。

　　除了东大寺，展厅里还有木造文化的另一杰作：日光东照宫五重塔的模型，该建筑利用“心柱制震”的结构也实现了不错的抗震性能。从模型可以看到，在塔中心有一悬垂式木心柱，从4层开始用锁链吊起，使之悬浮于底座基石之上（原建筑的木心柱悬浮于基石上方约10厘米处）。该木心柱既固定了屋顶，地震来临时还能充当“钟摆”，缓冲横向和纵向的摇动。今天，心柱制震这一技术被运用于日本的最高建筑——东京晴空塔。

超越的美学

　　展览的第二部分是“超越的美学”，主要介绍物哀、阴翳礼赞、无常等审美意识在日本建筑历史中的绵延流传，相较于“木造文化”，这一部分的展览显得更具日本特质。

　　本部分的第一个案例是伊势神宫主殿，它是以直线型外观为特点的“神明造”。古代日本人用“うつくし”来形容纤弱、清澈之美，伊势神宫正是其代表。“神明造”与以出云大社为代表的“大社造”和以住吉大社为代表的“住吉造”同为日本最古老的神社建筑样式，不同于后两者以曲线美为特征，“神明造”突出简素的直线造型美和原木的质地美。从模型就可以非常直观地感受到“神明造”的结构特点：不使用基石，靠多根圆柱支撑其四重屋顶，称为“掘立式”。

　　没有地基的建筑太脆弱怎么办？日本人通过不断建造新殿“迁宫”来维持和传承这种建筑样式，保持原木的肌理清晰、飘香不减，以及茅草的黄金色泽。伊势神宫建于大约1300年前，其迁宫被称为“皇家第一之重要事，神宫无双之大营造”，每20年进行一次，2013年进行的是第62次，延续着“无常”与“常新”之中的物哀与永恒。

　　除了伊势神宫主殿，该部分展览的另外一件重要展品是铃木大拙纪念馆。铃木是将日本的禅宗思想传播到海外的著名佛教学者。如果说伊势神宫主殿是通过结构和素材来展现纤细和物哀之美，铃木大拙馆就是以布局来突出禅意。

　　铃木大拙纪念馆建在铃木故乡石川县金泽市，由日本著名建筑师丹下健三的名徒、曾两度获日本建筑学会奖的谷口吉生设计。纪念馆分为玄关栋、展示栋、思索空间栋3座建筑，由细长回廊相连接，回廊两侧是水镜之庭和玄关之庭。水镜之庭铺一层浅水，映出四周之倒影，寓意“他者是自我之镜”。建筑同时突出“长壁”，取“达摩面壁悟禅”之意。

安宁的屋顶

　　第三部分讲的是日本建筑的屋顶。日本人认为屋顶至为重要，具有功能和象征的双重意性，是调和个体与共同体、内部与外部的中介，也是带来安宁感的庇护所在。

　　最重要的展品是1964年东京奥运会的两大设施——国立代代木竞技场和日本武道馆的屋顶。若非模型和航拍，实不易见到这两者屋顶的全貌。

　　武道馆的屋顶为青铜色正八角形，同时屋顶曲线模仿富士山，寓意武士道精神，是纯日本式。

　　国立代代木竞技场则是纯现代建筑，由日本最早扬名世界的建筑师丹下健三操刀，以挑战“悬索结构”著称，强调“一体感”。而这个“一体感”正是由呈贝壳状、覆盖3栋体育馆使之连成一体的屋顶来完成的。实际建筑的屋顶材质是4.5厘米厚的铁板，通过两根支柱和吊桥一般的悬索来支撑。

作为建筑的工艺

　　“工艺性”也被认为是日本建筑基因之一，其根植于日本文化对自然进行抽象化的高度感受力，以及高超的工匠技能。

　　在西方的“观念统率建筑整体”理念传入日本前，追求细节、“由部分织出有说服力的整体”是日本的建筑理念。在这部分的展览里，参观者可以欣赏到本次展览的最大看点之一，原尺寸复原的日本茶道宗师千利休的茶室——京都待庵。该建筑是日本国宝，为日本现存的最古老的茶室，是“侘び”（枯淡闲静）思想空间化的代表。

　　待庵的外观为寄栋式（有向4个方向倾斜的斜面）加切妻式（两个斜面支起三角形）的复合屋顶，茅草覆盖，两根矿泉水瓶那么粗的原木象征性地支撑着。整座复原建筑坐落在枯山水的沙石上，从低矮幽玄的入口猫腰进入其中，可以感受到，斜面和直面天花板插合的组合让两张榻榻米大小的茶席显得并不那么局促，去除奢华装饰的极简空间也充满“少即多、简即丰”的韵味。

　　该部分展览还介绍了涌云望楼等日本各地的著名和式旅馆、包装纸一样的银座路易威登店、2014年普利兹克奖获得者坂茂的纸管建筑等体现日本建筑工艺性和匠心的建筑。

　　此外，本次展览除了展品丰富、精美，其策展方式也独具匠心。森美术馆与年轻建筑师合作，依据参观者对建筑的兴趣、建筑专业知识的了解程度等标准，将展示室5.5米高的展墙划分成上中下3个部分，3米以上区域是大型影像、照片、主题说明等不需要专业知识就可欣赏的内容，1到3米的中间区域是核心资料的摆放区，1米以下的区域则是详细说明。参观者可按自身兴趣和参观时间各取所需。

《环球》杂志记者/杨汀（发自东京）